2021年8月11日，青島，工作人員舉行快閃活動，告別流亭機場。/視覺中國

8月11日19時56分，隨著QW9779次航班從青島流亭國際機場的跑道上起飛，這座自1944年以來正式啟用的機場送走了最后一趟航班。飛機全部完成轉場后，流亭機場綠色的“青島QINGDAO”字樣緩緩熄滅。流亭機場功成身退，正式和青島市民說再見。

與此同時，距離青島流亭國際機場28千米的膠東國際機場正式啟用。8月12日上午9時13分，膠東機場迎來了第一架出港航班。滿載旅客的SC4651次航班駛出膠東機場的跑道，飛向北京。

兩個機場所屬的時代，就在這兩次起飛之中，完成了薪火交接。

位于青島膠州市的膠東國際機場，西南距膠州市中心11千米，東南距青島市中心39千米，為山東首座4F級國際機場。早在2010年，青島就開始謀劃這座新機場的藍圖。

新舊兩座機場交接前夕，膠東機場遠，成了社交媒體上的主要槽點。機場和城市之間“距離遠”的問題怎么解決，也許是值得我們去探討的新問題。

8月7日，青島籍演員黃渤在啟程前，發(fā)了一條微博：

“大概是最后一次從流亭機場出發(fā)了。是啊，多少夢想從這里出發(fā)，他又擁抱過多少游子的歸來?！?/p>

轉場倒計時逐漸歸零。微博中“青島膠東國際機場8月12日轉場”的話題里，滿屏都是與流亭機場的回憶。不少網(wǎng)友分享最后一次在流亭機場搭飛機的場景，和這個已有77年歷史的機場依依不舍告別。

都說機場是一座城市最深情的地方。這里有離別、有不舍、有一次次的擦肩、有一次次的相遇，最終背起行囊、揣著夢想，飛向不同的地方。

“以流亭為起點，出過差、旅過游、跨過年，也曾以這里為終點接過友、回過家。如今回想，是凌晨四五點出發(fā)時的迷蒙，也有半夜十二點回來時的疲憊與心安。說再見太難，但回憶永遠相伴?！庇芯W(wǎng)友在微博中寫道。

流亭已經(jīng)成了青島的一個符號。有青島本地媒體評價：“如果沒有流亭機場，蔚藍色的膠東半島該會多么寂寥。”

“從流亭機場起降時，能看到青島主城的輪廓，”交通愛好者劉文韜每次搭飛機時，都會拍下機艙外的一些畫面?！爸筠D場到膠東機場，這種畫面就不確定有了?！?/p>

搭飛機從流亭機場起飛，能看到青島市區(qū)清晰的海岸線。/受訪者供圖

青島人對這座步入命運終點的老機場滿懷謝意，也對接過接力棒的膠東機場充滿期待。不少人討論膠東機場的“海星”航站樓和流亭機場貝殼屋頂之間的關系，憧憬這座比肩北京大興國際機場的4F級別國際機場能夠助力青島騰飛。

當然，更多人所討論的話題，就是新機場的交通問題——畢竟怎么去新機場趕飛機，才是至關重要的環(huán)節(jié)。

膠東機場，“太遠了”

社交媒體上對膠東機場的吐槽，無外乎只有一個字：遠。

“從市南（區(qū)）開車去新機場，至少也要一個半小時吧?！眲⑽捻w算了算，從青島市中心開車出發(fā)去膠東機場，耗時是去流亭機場的兩倍。

青島人口最多的西海岸新區(qū)，對新機場距離并不感冒——即使是搬了機場，家住青島西站附近的劉文韜開車去機場，花費的時間“和去流亭沒什么區(qū)別”。

官方資料顯示，膠東機場距離青島市中心的直線距離為39公里，最短路程大約為55公里。根據(jù)公開的報道，目前前往膠東機場的公共交通工具有三類：青島地鐵8號線、覆蓋多地的機場大巴，以及從新機場地底下穿過的濟青高速鐵路。

地鐵無疑是不少人前往機場的熱門方式之一。新機場啟用前夕，位于機場綜合交通中心的地鐵膠東機場站就已經(jīng)投入使用。根據(jù)青島地鐵發(fā)布的公告，機場轉場后，地鐵8號線將在早上增開2趟從青島北站至膠東機場的直達列車，夜間增開2趟返回青島北站的直達列車，滿足乘客趕早班機和晚班機的需求。

通向膠東機場的青島地鐵8號線。/受訪者供圖

有網(wǎng)友為此算過一筆賬：按照地鐵專線一站不停、到達機場50分鐘左右計算，從市區(qū)出發(fā)搭乘2趟增開地鐵專線去膠東機場，算上到達機場之后一系列起飛前的手續(xù)，保證能趕上的都是8點以后起飛的航班。

在知乎上，有人開玩笑說：“如果機場啟用了地鐵還沒通，那么以后要坐飛機就得去膠州住一晚上；現(xiàn)在雖然地鐵通了，但如果不幸買到了7點半以前的機票，那么最省錢的辦法還是得去膠州住一晚上?！?/p>

而如果不搭增設的地鐵專線，從青島北站出發(fā)去新機場，平均用時也需要大概1個小時。對于那些住在市南、李滄、嶗山一帶的青島人來說，從家里出發(fā)搭地鐵去機場，保底也要1個半小時。

有人說，不搭地鐵那不是還有高鐵和大巴嘛。盡管機場大巴的服務時間能夠保證乘客不間斷往返市區(qū)和機場，但是到底需要等多久、車輛配備是否足夠，開通初期也是個未知數(shù)。

至于下穿新機場底部的濟青高速鐵路，劉文韜認為，這條鐵路在開通初期“并不能發(fā)揮多大作用”。據(jù)12306網(wǎng)站，8月10日當天，只有6趟高鐵?？壳鄭u機場站；從青島市區(qū)出發(fā)，也只能搭2趟高鐵去機場。

膠東機場有高鐵了？嗯，有了……但又不完全有。/鐵路12306

也許是因為實在是太遠、耗時太長的客觀因素，有青島人已經(jīng)開始用腳投票，計劃改搭高鐵去北京或上海再轉飛機。

“流亭機場，

是到了該好好休息的時候了”

新機場距離遠成了不少青島人的吐槽點的同時，有人認為老機場“和縣城汽車站一樣”，早已經(jīng)不合時宜。

吐槽率最高的，當屬流亭機場的擺渡車率。

因為工作的緣故，劉文韜經(jīng)常搭飛機出行。他苦笑道，自己每次從流亭機場搭飛機，“十次有九次都需要搭擺渡車（上飛機）。”

的確，搭飛機時，除非是為了多看幾眼飛機，否則誰也不喜歡在擺渡車上晃蕩。畢竟，搭擺渡車夏不避暑、冬不避寒，遇上惡劣天氣還有可能狼狽不堪，乘客寧愿走廊橋，自然不愿意搭擺渡車。

除非是為了多看幾眼飛機，否則誰也不喜歡在擺渡車上晃蕩。/視覺中國

但如果考慮到流亭機場只有14座廊橋的硬件設施，高擺渡車率也似乎能得到一定的解釋。和新機場97座廊橋相比，14座廊橋面對洶涌澎湃的大客流，顯然力不從心。

機場內唯一一條長3400米的跑道，每天迎接無數(shù)飛機起起落落，將四面八方的客流帶到青島，也讓以運輸為主要功能的流亭機場泵足馬力超負荷運轉。加上客流量逐年攀升，這座始建于上世紀40年代、經(jīng)過數(shù)次改造后的老機場的吞吐能力已經(jīng)開始“消化不良”：降落的航班動不動就停到遠機位上，延誤似乎成了家常便飯的事。

“流亭成了‘留?！?，沒轍沒轍的?！?/p>

流亭機場并非青島的第一座機場。早在流亭機場誕生前，在李滄一帶的滄口機場就已經(jīng)設有民航航線前往北平（今北京）和上海。

據(jù)史料記載，為了應對滄口機場的壓力，1940年8月8日，日軍在城陽流亭侵占450余戶民地1100畝，開始修建機場，并在1944年竣工。

最初的流亭機場是一座擁有T形跑道的軍用機場。1982年11月，伴隨改革開放的步伐，民航青島站建站復航，流亭機場恢復民航用途。

恢復民航用途后，流亭機場有過三次擴建。最近的一次擴建是在2004年，以迎接四年后在青島舉辦的北京奧運會帆船比賽。擴建之后，流亭機場不僅新增了一座全新的國際航站樓，其4E級別的飛行區(qū)等級也讓更多大飛機能夠在這里順利起降。

在這之后，流亭機場的重要性與日俱增。

2010年，流亭機場旅客吞吐量突破1000萬人次；6年后，這一數(shù)值達到了2000萬。躋身國內2000萬人次航空城市俱樂部之余，也讓流亭機場正式入列全國大型繁忙機場行列。

客流量與日俱增，讓流亭機場逐漸開始“消化不良”。/視覺中國

據(jù)統(tǒng)計，在2019年，流亭機場的旅客吞吐量達到2555.6萬人次，是恢復民航業(yè)務時的500多倍。

這是青島民航業(yè)發(fā)展史的高光時刻，也是流亭機場的命運臨界點。

隨著城市發(fā)展，原本地處郊區(qū)的流亭機場已經(jīng)被納入城市范圍內。數(shù)次擴容優(yōu)化之后，流亭機場的潛力已經(jīng)完全開拓完畢，繼續(xù)擴建、升級機場的硬件設施，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實。

另一方面，受流亭機場凈空的影響與制約，城陽區(qū)的建筑高度長期受到限制，周邊的交通與用地也無法實現(xiàn)有效整合，一定程度上拖慢了城陽南部城區(qū)的發(fā)展進程。而如果機場搬遷，城陽長期被束縛的空域得到解放，城區(qū)可以向天空“生長”，從“低矮”變身為“高大”，機場及其周邊彌足珍貴的土地，將有機會得到更好的發(fā)展。

能適應城市發(fā)展的機場

也要考慮通達性

建新機場不是青島近幾年才開始謀劃的篇目。早在2010年，青島市委和市政府就提出建設新機場的戰(zhàn)略構想。2015年，經(jīng)過反復論證，青島新機場獲批修建，膠東從規(guī)劃中的五個選址里脫穎而出。

今年2月底，國務院印發(fā)了《國家綜合立體交通網(wǎng)規(guī)劃綱要》，其中明確了國家綜合立體交通網(wǎng)的建設規(guī)劃，青島入列全國20座國際性綜合交通樞紐城市名單。

與此同時，青島市的“十四五”規(guī)劃綱要中提出，將城陽區(qū)納入主城區(qū)范圍，同時著手構建以青島為核心節(jié)點的空中絲綢之路和國際陸海聯(lián)運“雙走廊”，打造國際性綜合交通樞紐。而膠東機場，也被定位為“世界一流、國內領先”的東北亞國際樞紐機場。

2020年4月26日，建設中的新膠東機場“海星”航站樓。/視覺中國

隨著機場對于城市在經(jīng)濟、產(chǎn)業(yè)、資本、人才等方面的作用與影響不斷加深，無法繼續(xù)擴容的流亭機場像是一個“瓶頸”，難以承載青島產(chǎn)業(yè)優(yōu)化的要求。

更長遠來講，青島的發(fā)展，對整個山東經(jīng)濟發(fā)展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膠東經(jīng)濟圈乃至山東半島城市群高質量發(fā)展，領頭者當屬青島。

也正如此，膠東新機場成了青島，以至于周邊多個地區(qū)未來發(fā)展的價值所在。最廣為看好的，當屬建在膠東的全國首個國家級臨空經(jīng)濟示范區(qū)。據(jù)報道，膠州正在舉全市之力建立集疏運網(wǎng)絡，提高機場集散能力。青島的航空物流業(yè)，已經(jīng)開始摩拳擦掌，蓄勢待發(fā)。

轉場的時間越來越近，在社交媒體上，人們對膠東機場的第一印象依然是遙遠。但事實上，中國眾多機場里，有不少比膠東機場更遙遠的機場。

比如今年6月下旬才通航的成都天府機場，其距離成都市中心超過80公里，在中國最遠機場的排行榜上位列第6。無論自駕還是搭地鐵，從成都市中心去天府機場，路上耗費的時間不亞于去膠東機場的用時。

劉文韜認為，機場距離長短并不是衡量遠近的唯一因素，有軌道交通在加速，空間距離也會為此縮短。“比如北京的大興機場，它雖然離北京市中心很遠，但是得益于地鐵快線，從南三環(huán)的草橋站出發(fā)，20多分鐘就到航站樓底下了?！?/p>

但是，如果連接機場的軌道交通班次跟不上，乘客自然還是覺得機場離自己非常遙遠。網(wǎng)友@CRH小朋友 在知乎評論說，如果之后地鐵或者通往市區(qū)的高鐵班次密度能加大，能覆蓋到更多地方，那乘客自然也會樂意利用這些沒有堵車風險的交通工具去機場?！爱斎唬绻ǖ罔F）能像大興機場快線那種發(fā)車頻率，那就更完美了?！?/p>

最高時速達每小時160千米的大興機場快線，能將乘客迅速從市區(qū)帶到航站樓。/視覺中國

的確，羅馬非一日建成，新機場也并不是剛開通就能十全十美。發(fā)展起來之前會不斷被吐槽，剛開始的不方便和混亂，是可以預見的。

膠東機場啟用后，青島市區(qū)空域就能放開，北部的發(fā)展空間也得到釋放，這對青島市區(qū)、膠州，甚至周邊的幾個地市來說，都是一個好事。我們不能因為新機場比老機場遠，就將新機場吐槽得一無是處。適應城市未來發(fā)展，才算是國際化大都市市民應該具備的心態(tài)。

另一方面，人們對美好出行方式的向往，自然也要跟著社會不斷進步而提高。我們對流亭機場“難說再見”，懷念過去從老破小機場出發(fā)時的點滴，但是我們也不能忽視一個現(xiàn)實問題：作為綜合性的公共交通樞紐，機場的通達性也應該值得考量。

中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城市里，大多數(shù)機場離市中心的距離都很遙遠，耗時大半個小時去機場已經(jīng)是“最低消費”。誠然，機場——甚至一些帶地級市名稱的高鐵站——遠離城市區(qū)域，以獲取更大的占地面積來服務更多的旅客，這是城市發(fā)展的必然規(guī)律，我們只能尊重。

機場選址并非普通人能決定的事。城市發(fā)展到一定程度，我們自然需要更大更全面的公共交通樞紐，但如何更好地解決時空問題，則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如果我們的城市管理者能用智慧和魄力，用考慮周到的方式去完善去這些遠距離綜合樞紐的“配套設施”，也許人們下一次談論機場轉場的時候，就不會因為太遠而“談距離色變”了吧？

[1] 流亭機場，怎么舍得和你說再見. 青島主城. 2021-8-6

[2] 帶走回憶的云彩！寫給流亭機場最后的情書. 青島主城. 2021-8-9

[3] 流亭機場12日凌晨將關燈 黃渤發(fā)微博引發(fā)網(wǎng)友感慨. 信網(wǎng). 2021-8-9

[4] 再見流亭機場：大時代中的小告別. 燈塔望海. 2021-4-22

[5] 新機場開通在即，入選首批國家物流樞紐的青島如何借勢騰飛？青記. 2020-7-12

?作者 | 良豪

?校對 | 向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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