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周刊》 記者 郭志強｜ 北京報道

3月15日，央視315晚會曝光上海頂匠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等企業(yè)為客戶制作“萬詞霸屏”以操縱網絡搜索結果，違規(guī)操縱搜索引擎的不正當競爭行為浮出水面，輿論嘩然。

消費者想確定某公司口碑是好是壞，經常會在互聯網的海量信息中，依據搜索結果、用戶評價以及一些文章、信息等，進行綜合判斷。然而殊不知，一種名為“萬詞霸屏”的技術，通過對上萬個海量關鍵詞的設定，讓用戶在搜索時，被推廣公司始終能排在前面。

3月23日，北京市通商律師事務所律師陳明濤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萬詞霸屏是用戶在搜索某些關鍵詞時，原本靠搜索算法自動呈現的搜索內容受到惡意干擾，涌入部分被人為影響的內容，屬于損害消費者權益、經營者利益的不正當競爭行為。

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薛軍接受媒體采訪時也指出，網絡黑灰產業(yè)不僅侵犯了消費者等相關主體的合法權益，也污染了互聯網生態(tài)，進而對社會秩序產生嚴重危害，成為亟須治理的難題之一。

3月15日，央視315晚會曝光互聯網利用“萬詞霸屏”操縱網絡搜索結果的現象圖片來源：央視315晚會視頻截屏

圖片來源：央視315晚會視頻截屏

全國涌現多起“萬詞霸屏”訴訟

互聯網發(fā)展異常迅猛，而寄附在互聯網肌體之上的“黑灰產”也如毒瘤般增大，危害整個互聯網生態(tài)。

陳明濤表示，為了左右搜索結果、誤導網民，網絡充斥大量垃圾信息，讓網民難斷真假。一些看似可以信賴的信息，卻被一些依附于搜索引擎產業(yè)的企業(yè)暗中操縱謀取利益。

《中國經濟周刊》記者梳理公開信息發(fā)現，自2021年起，多起類似“萬詞霸屏”的惡意干擾搜索引擎的訴訟進入公眾視野，引發(fā)外界廣泛關注。

2021年4月，北京海淀法院公開審理原告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與被告深圳一優(yōu)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涉“搜索引擎優(yōu)化”不正當競爭糾紛一案。該案中，雙方就是否存在競爭關系、被告是否實際實施了點擊目標網站從而提高網站點擊量的被訴行為等行為是案件主要焦點。

2021年12月，因認為被告深圳市我愛網絡技術有限公司通過設置廣告任務發(fā)布平臺等行為，幫助用戶制造虛假點擊數據、擾亂排序結果，北京海淀法院對原告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與前述被告不正當競爭糾紛一案作出一審判決，判決被告登報消除影響并賠償經濟損失200萬元及合理開支5萬元。目前，該案正在上訴中。

今年3月初，蘇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宣判了利用“萬詞霸屏”技術干擾搜索引擎算法不正當競爭糾紛一案，被告蘇州閃速推網絡科技有限公司被判立即停止涉案不正當競爭行為；被告賠償原告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275.3萬元。該案也被業(yè)界稱為“全國萬詞霸屏生效裁判第一案”。

為了凈化網絡環(huán)境，自2018年以來，國家相關部門一直在開展“凈網”行動、“清朗”行動等，其中非法刪帖、黑公關是重點整治對象。然而重拳整治之下，一些口碑營銷公司仍在偷偷干著諸如“萬詞霸屏”等一些見不得光的買賣。

那么，產生“萬詞霸屏”等不正當市場競爭行為的深層次原因是什么？“這類網絡黑灰產業(yè)行為寄生于行業(yè)內的其他合法經營者，屬于競爭法意義上的‘搭便車’‘不勞而獲’行為。”陳明濤認為，當前中國網民數量已超過10億，巨大的市場必然會吸引更多不法分子的注意。不法分子通過各種途徑攫取利益的方式較多，網絡黑灰產業(yè)盤踞其中，其中還涉及一定的技術手段，會導致治理難度的增加。

3月23日，上海交通大學講席教授、知識產權與競爭法研究院院長孔祥俊接受《中國經濟周刊》記者采訪時表示，“從搜索引擎經營者的角度，其必須持續(xù)為用戶提供公正、客觀、準確的搜索結果，否則就可能被市場淘汰，被用戶放棄。而類似‘萬詞霸屏’這樣的行為，惡意干擾搜索結果，實現其所謂的效果，會對搜索引擎的產品模式造成巨大傷害?！?/p>

陳明濤坦言，這類行為更大的危害在于對競爭秩序的擾亂。合法經營者原本可通過提升服務質量、穩(wěn)扎穩(wěn)打提高網站內容、依托搜索場景將最好的內容呈現給用戶。但是，“萬詞霸屏”等不正當競爭行為打亂了原有的競爭秩序和健康的內容生態(tài)。

如何打擊網絡黑灰產業(yè)？

多位法律界人士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萬詞霸屏”是比較典型的網絡黑灰產業(yè)，如果不加以管理，將使搜索引擎這類基本網絡設施上的內容日益失真，消費者將無法通過搜索獲得準確、真實的信息，破壞正常的市場競爭秩序，從長遠看，將危害我國互聯網產業(yè)發(fā)展，也不利于當前網絡清朗空間的構建。

今年3月1日，蘇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于原告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與被告蘇州閃速推網絡科技有限公司不正當競爭糾紛一案的判決，引起法律界廣泛關注，也就是上文提到的“全國萬詞霸屏生效裁判第一案”。

孔祥俊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該案對于全國網絡黑灰產業(yè)監(jiān)管治理有深遠意義，類似“萬詞霸屏”這類網絡黑灰產業(yè)利用新技術手段進入新領域，及時的司法表態(tài)定性能夠有效遏制這類不正當競爭行為，這是行業(yè)最前沿的動態(tài)。

陳明濤也認為，該案具有非常好的示范作用，對于打擊遏制網絡黑灰產業(yè)具有典型意義。

《中國經濟周刊》記者梳理公開信息發(fā)現，近年來，打擊“黑灰產”是互聯網企業(yè)面臨的共同問題。2021年，最高人民法院發(fā)布的互聯網十大典型案例中，4個都是網絡平臺打擊網絡“黑灰產”的案件，打擊網絡“黑灰產”的趨勢正在形成。

針對網絡“黑灰產”的治理，近年來網信辦出臺了多項規(guī)定，從《互聯網跟帖評論服務管理規(guī)定》《互聯網論壇社區(qū)服務管理規(guī)定》到《網絡信息內容生態(tài)治理規(guī)定》，從《反不正當競爭法》到《電子商務法》，法律法規(guī)不斷完善，監(jiān)管日益精細化。比如，禁止跟帖評論服務提供者及其從業(yè)人員非法牟利，不得為謀取不正當利益或基于錯誤價值取向有選擇地刪除、推薦跟帖評論，不得利用軟件、雇傭商業(yè)機構及人員等方式散布信息等。

對于從法律層面完善相關治理，陳明濤說：“前段時間，《反不正當競爭法》司法解釋的出臺，從司法角度很好地對新型案件進行了厘清和規(guī)制。各地在司法裁判時要勇于對新類型案件‘劃范圍’‘立規(guī)矩’，這非常重要。特別對技術相對復雜領域中的較新產業(yè)來說，這尤為重要?！?/p>

孔祥俊表示，“從立法角度來說，相關法律規(guī)定為治理‘黑灰產’提供了更完善的指引。我們看到目前監(jiān)管部門對于刷量、控制輿情等行為已經有了一些指引，期待后面出臺更多更完善的規(guī)范。從行政執(zhí)法角度來說，執(zhí)法部門應加強介入網絡‘黑灰產’治理?！?/p>

責編：楊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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